上完廁所,我們又回到軟臥走道。朋友還是不願意離開,我也只好繼續陪他
。不過我已經不能享受軟臥車廂的舒適了,剛剛的暢快感早已被心驚膽跳給取代
了。我一直在想被抓到時會有什麼處置?被武警趕下車?被罰錢?不會要坐牢吧
?偷渡進西藏要坐四年牢,那偷跑到軟臥的死窮鬼會被判多久呢?朋友看我一臉
驚慌,只是懶洋洋的對我說:「哎呀~了不起被趕回去硬座而已啦!你在擔心什
麼?」
大約坐了十分鍾,剛剛那個服務員又從另一頭走回來,她看我們倆坐在走道
上。露出了懷疑的表情走過我們身旁,我屏息以待她走出這節車廂。就在她快要
走到車門口之前,突然又轉過身來,邊走邊問:「你們坐那裡的?車票給我看看
。」我嚇死了,一句話也說不出來。朋友則一邊伸手在口袋裡找車票的樣子,一
邊支支唔唔的說:「我們坐‧‧‧‧」女服務員連我們把車票拿出來都等不及就
高聲叫道:「回去,回你們硬座去,不要坐在這。」我和朋友只得起身,往我們
這種豬該坐的載豬車廂走。其實我不喜歡這樣,被人趕回去的感覺很丟臉,不過
朋友卻毫不在意的對我說:「看吧!了不起被人趕回來而已嘛!起碼也吹了冷氣
啦!」我紅著臉穿過剛剛才被人以為是有錢香港人的餐車,往載豬硬座走。9 號
車廂連接 8號車廂的最尾端有個列車長辦公室,說是辦公室,但其實只是一個有
圍欄的小地方。裡頭有一張桌子和椅子,有一些人圍在外頭,似乎是在等列車長
。
我們又是歷盡千辛的回到了我們的3號車廂。老頭1見我們回來,問我們要不
要補舖位?他說剛剛有廣播說想補舖位的乘客可以去補位,我們倆聽了簡直是欣
喜若狂。不過朋友很好心,叫我待在座位上,他去買票就行了。所以我滿心期待
的坐在原地,等著朋友回來帶來好消息。
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了,朋友去了很久都沒回來。幾乎過了四十分鐘,我才見
到朋友從另一邊的車門緩慢的移動過來。我見他臉上沒有笑容,看來是凶多吉少
了。果然,朋友說他站在「列車長辦公室」那邊站了好久,卻一直不見有人來辦
理補票事宜。到剛剛才有人草草出來宣佈現在還不能補票,就這樣,我們補票的
希望落空了。
下午三點左右,老頭3和老頭4到站了。他們跟我們客氣的道別了一下之後,
兩個人一起下車了。老頭 1熱情的叫我坐過去他那桌,我也就換過去那邊坐了。
我讓朋友坐靠窗的位置,我則坐中間。而旁邊坐在地上的人也毫不客氣的立刻補
上了最旁邊的那個座位和我原本的座位。老頭 1很喜歡跟我聊天,聊他以前在廣
東當工人時的事情,或是他現在的工作。他說他和老頭2大概下午五點半就到站
了,所以他邊說邊拿出一堆東西要送我們。像是哇哈哈的礦泉水﹝哇哈哈是一個
牌子,除了賣礦泉水也有賣汽水,是大陸流行的礦泉水牌子,而且電視廣告還是
由王力宏代言的,可是拍的超俗。哇哈哈汽水則是找我的偶像‧‧‧‧周星馳代
言。雖然沒王力宏的那麼俗,不過也挺「哇哈哈」的。﹞,還有一堆泡麵,他說
他們就要下車了,這些就用不著了,所以送我們。可是我們也用不到啊!百般推
辭下,我們還是收下了兩瓶礦泉水﹝反正我們的快喝完了。﹞。老頭 1又說叫我
們留下地址,以後他去廣州可以去找我們玩。我們怎麼可能留地址呢?只說以後
有緣就會遇到的﹝鬼扯。﹞。老頭 1不管怎麼ㄠ,我們還是不給。其實寫個假地
址給他也不難,不過真的寫給他,以後他真的來找,就對他不好意思了。
火車開始進站了,他們倆在武昌下車。老頭 1下車前,竟然滿臉感慨的問了
我一句:「這次一別,何年何月再相見?」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他,只能對他微
笑。我猜他可能覺得我們死都不肯留地址有點狠心吧?可是我對他會說出這樣一
句話來感到很沉重,畢竟大家都是外出的旅人,目的地不同,路上曾經相伴一段
已經是很巧的緣份了。本來就不該冀望可以再成為長期的好朋友,畢竟我們也不
過認識了24小時而已。沒頭沒腦的問我這麼一句,說再相見,太沉重。但是我不
也同樣地想再次和小曼相聚嗎?真的有可能嗎?有一天小曼真的能開畫展的話,
他會記得他答應過要邀請我嗎?到時候我又真的能去嗎?
老頭1、2下車後,還在月台上給我們揮了好久的手才離開。而他們一將屁股
挪開硬座位置上,立刻又被一旁虎視眈眈的坐地板乘客給搶了去坐,所以現在我
們這桌五人座位的椅子現在擠了七個人。那個手上刻恨字的女生就這麼突然又坐
到我的對面了,她好像是跟她表姐要一起到廣州去﹝沒想到她還有同伴。﹞。她
現在的表情就跟昨天見到她的樣子差了好多,她愉快的跟表姐談話,還說她從來
沒去過廣州,到時候要叫表姐好好帶她出去逛街之類的話。我對她的印象突然從
一個大姐頭變成了一個一心想往繁榮都市見識的村姑。
下午六點,又進了一個站。我很想吃點水果,因為我想起大叔給我的梨子很
好吃,所以我和朋友就下車去小攤販上找。我找到了那種綠色皮的梨子,一袋有
六、七個,好像才Y$3吧!另外朋友也買了一包鐵蛋。回車上我拿礦泉水去到那
個很恐怖,充滿污水的洗手台去洗我的梨子。那種綠皮梨子真的很甜很好吃,還
有朋友買的鐵蛋,味道也奇佳。看來在月台上的小吃也有可能是不錯的嘛!
一直到晚上九點之前,我又陷入了昏昏欲睡的狀態中。這時我坐在靠窗的位
置上,一打瞌睡頭就往窗戶上撞。雖然這樣頭有點痛,但是卻敵不過我強烈的睡
意,所以就這樣一路用頭敲窗戶的姿勢睡覺。好不容易我終於覺得頭痛比睡覺重
要後,才勉強自己清醒點。不過醒來也很沒意思,除了坐在原位外,根本沒別的
事好做啊!而且清醒之後,才更感到全身酸痛,身體能有的活動空間又擠,光坐
在那裡我也覺得要透不過氣來了。九點十五分,一道像是開天闢地般的光環從車
頂的喇叭出口傳出來。〈〈〈各位旅客,您好。現在開放硬座乘客補位,有需要
的乘客,請到第 9號列車廂,列車長辦公室辦理。〉〉〉我的天啊!我抓著朋友
叫道:「可以補位 了,可以補位了!快點。」朋友懶洋洋地對我說:「你去!」
我有點遲疑,因為又要穿過那麼多人群,這段路可不好走。不過我考慮了不到五
秒,立刻答應。
我真的想不到原來我有這麼大的潛力。原來人在緊要關頭時,真的會將身體
的潛能發揮出來。我從我們這節車箱開始到列車長辦公室竟然花了不到四分鐘,
平均一個車廂不到一分鐘耶!由於我的動作實在太快了,讓我們把鏡頭調整成慢
速度來轉播。﹝慢速度一定要放到30%才行喔!只放到50%還是太快了。ps:背
景音樂請用「電影」火戰車的配樂。﹞。首先,我先從靠窗的坐位伸出一腳,便
跨到了走道上。﹝這一腳就跨越了三個人耶!。﹞接著我以跑百米的姿態往前火
速衝去,但是因為走道上滿滿的都是人,所以這場比賽變成了障礙賽。我施展了
輕功水上飄的功夫,只要見到還沒有被人們的屁股或鞋子給佔滿的走道空隙,我
便用蜻蜓點水的方式跳躍過去。我飛躍至半空時,眼睛還要目測下一個空位在哪
,好讓我著地後可以立刻往下個方向跳。但是遇到有些地方太擠,擠到根本沒位
置可以讓我「點」的時候,還沒落地我就大喊:(((讓~~~讓~~~)))。有些人
聽到我喊,就會稍微收個腿,挪個屁股的。但是有些人則是故意不鳥我的,於是
我又展出了太極拳和無影腳。我大叫一聲:啊~~一手將那個死不讓位的死人頭
給推開,一腳踩在他的腳上。只要是不讓我過的,全都被我以大刑伺候。舉凡推
、 擠、撞、踩、踢、踹,全都被我用上了。一路過關斬將,擋我者死。站在路上
的擋路者,就一把推開他。兩個人並排站在中間的就硬擠擠過去。偏偏要佔住道
路四分之三的,就給他撞過去?至於地上不肯讓位的腳就踩扁他們,踢開和踹開
他們。
雖然我已經如此快速了,但是我到達列車長辦法室的時候已經是人山人海了
。所有人拉著那木製欄杆,衝著裡頭的列車長伸手,每一隻手上都拿著人民幣。
平時最不懂得如何跟那些大陸人擠的我,竟然毫不猶疑的就伸出手,從人群的最
外圍抓住欄杆。正好一個買到票的要擠出來,我一手擋住其他企圖擠過來的大陸
人,一邊側了側身,就讓我給擠了進去。一擠進去,我也跟其他大陸人一樣拼命
的把拿著錢的手伸到列車長面前。嘴裡還一直叫著:「廣州兩張,廣州,我要廣
州兩張。」我發了瘋的拼命叫,叫到我旁邊的大陸人好像受不了我,還很明顯的
瞪我一眼,我居然一點也不在乎的繼續鬼叫。﹝天啊!平時的我真的做不出這種
事來。﹞列車長一邊開票,一邊視﹝我們這些難民。﹞若無睹的找錢、給票。他
把票給了我左手邊的人之後,眼睛一瞄,擠在我前面的那個正好叫道:「廣州三
張中舖。」列車長就接過他的錢,開始幫他補票。我轉念一想,他在開票的時候
我一直喊是沒用的,應該要在他開完票,眼睛望到我的那一刻喊才對。於是我沉
住氣,靜待他將票開完。其他的大陸人還是時不時的冒出幾句 XX 幾張,正當他
將票交給我前面那個時,理所當然的會見到他右後方的我,我趁著四目交接的剎
那,眼睛直視,清楚大聲的說:「麻煩您廣州兩張。」﹝眼睛直視和清楚大聲是
很重要的,這是我的心得,因為列車長面對那麼多手和頭在鑽動,他根本就不能
把手和頭和聲音連在一起啊!所以等到有機會和他目光相遇時,把握機會說出你
要的東西會比較簡單。﹞。他竟然就收下了我手中的三百塊錢,幫我開票了,一
張補票Y$122。所以兩張是Y$244。列車長翻翻抽屜說他沒有零錢,我立刻說,
沒關係,找我五十就好了。他有點驚訝的望著我說可是還差六塊錢‧‧‧‧我打
斷他的話說,沒關係,你票給我就好了。我猜我應該是他見過最「闊氣」的「硬
座」客人了。我興奮萬千的接過了票來,擠出了人群,仔細的看了看他給我們開
的票。是下舖耶!他給我們下舖耶。好棒啊!我剛才忘了跟他說我要下舖的,沒
想到他竟然就自動賣下舖的位置給我,我開心的回到座位上,給朋友報告這個好
消息。朋友看我這麼快回來,還不相信我真的買到票了呢!